救赎9
（接8最后一段）
然而，他的视线却落了空。
原本关着的廊间窗打开了整扇，漂亮的窗纱自由的翻飞着，午后的阳光倾洒到年迈的台阶上，扶手上曾经华贵的装饰泛着已经黯淡的光芒，他的目光穿过百年，那熟悉挺拔的背影却依然没有在那里。
Part9. To be or not to be.
瞬间，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。李熏然你在哪里，李熏然你不要吓我，李熏然你要是敢一个人去死我就杀了你！
黄志雄颤抖着快速起身，在明蓉不解的目光里大步跨上楼梯，抖着声音唤道：“李熏然，熏然！”李熏然你答应一声，我求你，求求你了。他扒着窗户望下去，没有他料想的破碎画面，他吐出一口气，理智瞬间就回了笼，瞎想什么呢，自己吓唬自己。手握了虚拳，他掩饰的咳了一下，向身后的明教授憨憨的笑了下，在廊间走了几步，复又唤道：“熏然啊，教授要和我们照张相，你别乱跑了。熏然？”直到他停在一间空荡荡的卧室门口，李熏然盘腿坐在空旷的房间正中，他周围的地板颜色更深，整齐的成一个长方形，想来那里原来应该放了一张床。他低着头，整张脸差不多都埋进了胸口，看不清神情。
黄志雄几步奔过去，把李熏然捞了起来，一边整理他裤子上的褶皱，一边念他道：“地上多凉，你就往上坐，喊你也不吱声，你要吓死我啊。我要不来找你，你还打算冥想到什么时候，傻……”他还没念完，李熏然忽然红了眼眶，他扒着黄志雄的肩膀，颤着声儿说道：“哥，梧桐树没了，梧桐树没有了。”
黄志雄看着他眼里的惶恐，心里一坠，“熏然呐，熏然，你看着我，我们在别人家里呢，你忍一忍，忍一忍好不好。回去给你打我，恩？你看着我就好，好不好。”他大掌附上李熏然的脸颊，摆正他的头，迫人心魄的目光直射进对方通红的眼睛里。李熏然不再挣扎，只是不停地发着抖念道：“梧桐树，树没有了。”黄志雄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，双臂架在他腋下，提着他走。
“明教授，真是对不起了，我朋友他不太舒服，我这就带他回去了。”黄志雄给他把外衣拉链拉上，一边系扣子，一边向明蓉道歉。
“我让司机送你们。”明蓉微皱着眉，眼里全是复杂、无法言说的情绪。
“不、不了，”黄志雄扶着李熏然到门口，“我们就住在这附近的饭店，不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“好。”明蓉没有强求，她在黄志雄的风衣兜里塞了一张自己的名片，倚着院门，目送着二人消失在街口转角。
“外婆，”外孙女拿了厚披肩给她披上，扶着她穿过院子，不解的问道：“那个哥哥说的什么梧桐树？”
明蓉笑笑拍了拍孩子的手，她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才回答道：“那后边本来有一棵我父亲和伯父一起种的法国梧桐，”她神色复杂却又十分清明，“那棵树死了很多很多年了，要不是你曾叔父偶然提起过，我们怕都是不知道的。”
走出几步远，李熏然就整个人软了下来，他一手挂在黄志雄的肩上，带的他也险些歪在路旁。“哥，我冷。”黄志雄绕到他身前，把他背了起来，李熏然已经滚烫起来的脸颊额头贴着他的颈侧，他唤他道：“我和你说话，你不许睡着。”
“恩。”他轻声应着。
“我告诉你，我被敌人一枪当胸打过，子弹带着我在沙子上蹭了老远。”
“很疼吧！”他稍微支起脑袋，强撑着打架的眼皮。
“我缠着绷带发着烧还继续上战场。”
“恩。”
“所以你给我打起精神来，你再这样我揍你，你信不信。”
“我信。”他的手搭在黄志雄的胸口，声音几不可闻，“还疼吗？”
他狡黠的笑笑，低声道：“我说疼，你心疼我不？”
李熏然闷闷的笑了两声，想把手握成拳却没力气，关节动了几下最后也只是用掌轻拍了他一下。黄志雄呵呵的笑着，手臂用力，把人往背上送了送。等他们回了饭店，李熏然已经烧的有些迷糊了，黄志雄唤着他，他也只是哼哼着。给他喂了水，盖了被子，握着他修长的手，黄志雄蹙着眉陷入了挣扎，我要拿你怎么办。
“哥，”李熏然眯着眼呓语，“我冷，哥。”
他怔了一下，忙把自己握着的手送回被子里，掖了个严严实实。
“我是不是要死了。”
“不会的，熏然，不会的，啊！”他大手抚着熏然的面颊，发现他并没有醒，只是在说胡话。心里涌上说不出的难受，那股气噎在他的胸口，顶的他浑身都泛着酸楚，他顺着床沿滑下去，颓然坐在印花短毛地毯上。手伸进衣服口袋，掏出李熏然的手机。
他愣了会神儿，思绪翻飞，和李熏然相处的点滴像血色一样的暖流，让人觉得珍贵，又觉得害怕。他自己不能得救，也不肯得救，他将满腔的希望似寄托在了这个同病相怜却有幸运更多的警察身上。他们本来是这世上象征着正义和不容侵犯的伟岸形象，可他成了施暴者，这个警察成了受害者。就像世人眼里救人的医生，却见过这世上最多的死亡。
暴力面前，人是不平等的。
死亡面前，人也是不平等的。
“方便接电话？现在？”手上轻微的震动唤醒了黄志雄，他盯着短信看了眼，吐出一口浊气，回到：“可以。”
他起身，看着李熏然不安稳的在床上缩成一团，忍不住伸手去抚弄他额间的碎发，李熏然混沌中不禁寻着他略凉的手掌把头凑了过去。黄志雄看着他乖巧的样子，面上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柔和。他似下定了某种决心，走进洗手间，接通了电话。
“黄先生，您终于又接电话了。”
“尹医生对不起，上午他在身边，所以挂了您电话。”
“您，您不会还没和他提？”那边的声音略沉吟，“这样可能会出问题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试着开个头，可是，他的样子不太好。”
尹彦叹息一声：“他现在的情况，不出意外应该是粒细胞缺乏症，得尽快就医，您尽量说服他，我现在过去。”
“您来吧，最好带他回国，我悄悄的走，他又在发烧，已经拖不下去了。”
“是，对不起，这些天他给你添麻烦了，希望没有打扰您的生活，我替他父亲妹妹谢您了。”
黄志雄忽然有些莫名的气闷，他略带了不满的语气说：“我听说你们对他的治疗里有使用催眠？你们不是很了解他的经历吗？他很怕这个。你们定治疗方法的时候请考虑考虑他的实际情况，还有，让他那个妹妹离他远一点好吗？你们在法国旅行的时候你应该感觉得到在那姑娘身边他不自在。还有他现在不吃肉食，别为了所谓营养强迫他。他不喜欢……”
“黄先生，”尹医生轻声道：“谢谢你，他的家人、朋友大多不如你懂他，我会尽力劝服他的家人，说实话，他们至今还觉得他吃吃药就会好，觉得他在耍脾气。我也很无奈，国人对这类疾病讳莫如深，也颇多误解。”
黄志雄蓦地禁了声，他想了想自己，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。
听着电话里只余下了不太均匀的喘气声，尹医生道：“我很快就到了，这就挂了吧。”
黄志雄默然按掉接听键，神情有些呆滞地打开卫生间的门，他似乎再也找不到什么立场。
他低着头，一双赤着的脚落入他的视线，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顺着这双脚向上望去，李熏然睁着大眼睛略带着点阴郁的望着他，直望进了他的心里。
“哥，你在给谁打电话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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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久没有更新了，三次元忙成狗的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