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添

BGM：Sting——Shape Of My Heart

第六章  惶恐滩头

6.2

       他逐渐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，闲来无事，明诚像准备赴刑的人一样梳理自己的记忆，他把收过的礼物、日记、速写本这些东西理好，像给自己准备的祭奠。

       忍不住翻看自己记录过的日子，回溯自己的青春。明诚有些悲观地想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健康，变得聪明。他不再生病，挺拔的如一颗快速生长的松柏。他学国学，敏而辨，他学科学，利而谨，他学外语，信而雅。他向着兄姊的期望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，成长为自己都不敢想的人。他又觉得这是对生命的预支，就像用以后的人生打了个当时的赌，或许他的大哥赌赢了，又或者是他赌输了。

       又是一年冬季，明诚对冬季总有着特殊的情感，他幼年时的记忆除了挨打就是每一个寒冷难捱的夜晚，他总觉得自己会在睡梦里冻死，但他想活。明楼和明镜在冬日里救了他，他又在冬日里救了明蓉。

       他披着件羊毛衫，看明楼到法国第一年的冬天他记下的日记，红皮封的日记本，那是他被送到法国时明镜送给他的一整套，看起来像中世纪的贵族手抄本，低调奢华，很符合大姐的喜好。只是那段记忆是他所有记忆里最清晰又最模糊的一段。他在学校感染了流感，起初只以为是普通的着凉，拖得久了结果凶险异常。病好之后……，明诚猛地合上了本子，忘了都忘了吧，那些快乐的，欣喜的，那些痛苦的，心死的，都是过往，散了吧，散了吧。他闭上双眼头微微后仰，黄色的灯光透过翡翠绿的台灯灯罩打在他一侧的脸上，勾勒出他好看的下巴曲线，若时光就这样流淌，想必他自己也愿溺毙在此刻的思绪里。

       直到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这一切，阿诚睁开了双眼，锋芒而又清明的眼神，一如十几年前的每一分每一刻，让人觉得，他就是在等这样的一出电话。

    “阿诚，嫂子电话。”秋平的喊声从客厅里渐近，他放下日记本走出书房，拿起了面前的听筒。

    “喂。”

    “喂，阿诚。”听起来声音沉稳，“我在家，萧萧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阿诚心里一沉，按照约定，这是嫂子不能离开家，大哥失联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萧萧已经睡了，最近学校活动多，他很辛苦。”(家里人安好，我照常被开会批评)

       方孟滢放心的吐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你们休息吧，天已经黑了。”(想办法走，找你的人在路上了)

    “知道了，嫂子保重。”

    “保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放下电话，11岁的明萧和10岁的明苜正站在客厅壁灯的阴影里，目光灼灼的看着阿诚，“二叔，我没睡觉，您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诚看着他，嘴角抖了抖，像下了某种决心，“萧萧，你班上有一个叫李翰文的同学对吧，你可知道他的家？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”阿诚走到两个孩子跟前说，“记住我下面的话，你带明苜、明蓉去找李翰文学习语录，在他父亲面前撕掉他家日历盘上12月22日那一张，然后他父亲会出门，你们要一直呆到他回来，他会落下一个信封，你把信封带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萧依然灼灼的看着阿诚，目光里有探究有笃定，“好，我一定做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三个孩子背上军绿色的斜挎书包，走到门口，明苜忽的说：“爸爸，你要送我们到哪里去？”明萧和阿诚俱是一愣，阿诚走到门口，摸了摸明苜的头发，“好孩子，先别问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我不问，但您不会一起走是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明蓉在门口换好了鞋，拉着两个哥哥的手，露出个异常好看的笑容，“保证完成任务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诚没回答明苜的问题，扶着他们的脑袋，送出了门。